大意是:爬上6層樓回到家中,打開窗子把我生活中最重要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扔掉。首先被我拋下去的是“真理”,他吱吱叫著威脅說:“別!我會說出你那些丑事!”“哦?我沒什么要遮掩的,滾!”接下來輪到“上帝”,瞪著眼帶著哭腔申訴:“不是我的錯!不是我引起的!”“去死吧!”接著是“愛情”,先要挾后賄賂:“你還不知道陽痿是怎么回事吧!好吧,Vogue雜志里的美女全歸你了!”我使勁把她肥胖的身軀推出去:“反正每次戀愛到最后都變成無聊!”扔掉“愛情”,我抓起“信念”、“希望”和“善意”,她們3個抱作一團:“沒了我們你會死的!”“有了你們我才蠢得要死呢!拜拜!”下一個是“美”,我把她拖到窗邊,對她說:“你是我這輩子的最愛,可你要了我的命!”但其實我并不忍心拋棄她,于是快速沖下樓去,接住正在墜落的“美”。她哭了:“你救了我!”我一狠心,放下她說:“你走吧!
盡管理查德是虛構(gòu)人物,我真希望他能讀到這首詩,或者,他能像詩里的“我”那樣懂得幽默,把真理、上帝、愛情等等等等都扔下窗子,而不是把自己扔下去。簡o莫里斯說,在紐約,她感到受不了的時候就開車出城,沿哈德遜河溯流而上,去到那個有著名軍校的西點,去到紐約州的州府奧爾巴尼。不過,莫里斯不是紐約人。
莫里斯逃離紐約的線路正是四百多年前第一個發(fā)現(xiàn)紐約的歐洲人亨利o哈德遜走過的探險之路。說來也巧,紐約與“911”從一開始就有不解之緣,英國人哈德遜作為荷蘭東印度公司代表,駕駛著“半月號”帆船駛進現(xiàn)在叫作紐約灣的天然港灣后,船上水手在9月11日的航海日志里記載,這里有個植被茂密的美麗小島,當(dāng)?shù)赝林Z言叫它“曼那哈塔”(后來被歐洲人改稱“曼哈頓”)。
那一年是1609。哈德遜以為他見到的陸地是印度。哈德遜敏銳地預(yù)見到,位于河流(這條河日后被命名為哈德遜河,也就是前輩中國文人胡適、張愛玲、喬志高筆下的“赫貞江”)入?、面向海灣的曼哈頓具有發(fā)展成港口城市的潛質(zhì)。但他沒有在曼哈頓久留,而是繼續(xù)逆流而上深入陸地,直到現(xiàn)在叫作奧爾巴尼的地方——哈德遜以為那是中國。
我去紐約前兩天,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消息從“中國”傳到“印度”,紐約為之沸騰,帝國大廈亮起了應(yīng)景的粉紅色燈光。在紐約,我看到了游行的尾聲,沒有預(yù)想的好看,因為看的人太多,擠不到前面去。據(jù)說,游行參與者50萬、觀看者150萬的數(shù)字實際變成了50萬和200萬。游行結(jié)束當(dāng)晚,帝國大廈亮起了七色彩虹的燈光。
游行次日,是個平常的星期一,我擠在紐約的上班族中間,在世貿(mào)中心PATH(通勤捷運)車站隨著機械傳送帶一樣的自動扶梯升出地面。E.B。懷特說通勤者是紐約最怪的一族,我倒很喜歡混跡其中,觀察他們晨間匆匆落到曼哈頓島上,傍晚集體飛離,像每天一個輪回的候鳥。我知道,居住在曼哈頓本土的紐約人把通勤者分成若干類,“火車人”、“輪渡人”、“大橋人”、“隧道人”等等,言下之意,不把這些“候鳥”們當(dāng)作真正的紐約人。
升出地面,便站在“歸零地”(Ground Zero)的工地上。世貿(mào)廢墟無疑是目前紐約最大的建筑工地,雙子塔倒下去的地方,丹尼爾o里伯斯金設(shè)計的新世貿(mào)一號塔樓已經(jīng)拔地而起,快速長高。在這里,分辨游客和真正的通勤者十分容易,通勤者總是心無旁騖,迅速四散開去,直奔各自的目的地,而游客,東張西望,還拿出相機東拍西拍——世貿(mào)遺址已成為紐約的頭號旅游景點。
天很藍,讓我想起“9o11”那天曼哈頓的天氣。從照片和電視鏡頭看,災(zāi)難發(fā)生的時刻,紐約的天空格外澄澈,而死亡和毀滅就潛伏在藍天之中。飛機從天而降,沖向摩天大樓。千鈞一發(fā)之際,冷靜地在玻璃幕墻前折了一個彎,更準(zhǔn)更狠地迎頭撞去。
世貿(mào)大廈在世之日,我從來沒有登上去過。那時候,我喜歡的摩天大樓是帝國大廈和克萊斯勒大廈。一位“9o11”幸存者說,下雨天從世貿(mào)大廈94層的窗子往下看,可以清楚看見街上人們撐著雨傘,但在94層的高度,看不見雨滴,因為云在更低的地方。我想,新世貿(mào)大樓建成時,我要重訪紐約,選一個細雨之日,在云端看看這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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