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已經退到整座山三分之一的位置
26歲的益桑卓瑪,現(xiàn)在的工作是穿上鮮艷的民族服裝、戴上五彩的配飾守候在卡若拉冰川前,與往來于此的游客合影;這位美麗的姑娘18歲就在這里招徠游客了。她告訴我,剛開始做這份工作時,冰川從山頂到山腰的冰塔林一整片一整片緊緊相連,狹長的冰舌一直伸到谷底,透著幽幽的藍光,真是“觸手可及”。可現(xiàn)在已經退到整座山的三分之一的位置了。
“這幾年,有很多國內外的科考團來過這里,我問他們?yōu)槭裁幢〞诨眠@么厲害,專家都很無奈地搖頭,說是全球變暖,這是個世界性的問題……有一個年長的伯伯還告訴我,西藏冰川的融化已經算是緩慢了,美國阿拉斯加的冰川每年退后總面積的百分之五左右呢……我不知道世界上其他國家冰川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么,但對我們藏族來說冰川是神呀,要保護她不能讓她受傷的……”卓瑪一邊說著一邊用手遠遠地為我指著當年冰川所延伸覆蓋的位置。
順著卓瑪纖細的手指,我望向卡若拉。在山體的底部,一大片光禿禿的黃褐色巖石纏繞山底,曾經皆被冰川的冰塔林所覆蓋;半山腰上,冰川兩側被橫七豎八的白色細線分成幾塊,走近了,方知是冰川正在融化的淚痕。它的眼淚匯聚在一起,衍生出彎彎曲曲的一條小溪,滋養(yǎng)了一方土地,卻消損了自己……
從羊湖通往卡若拉的路上接近觀景點,有一條不為所知的小路,可通往卡若拉冰川的背面。越野車上草甸過溪流,近15分鐘的“爬行”,車子最終在一座小山下停住。從此地開始,想要走進卡若拉的背面,只能徒步而行。
攀著橡皮水管 踩著前人腳印
藏于這座小山身后的卡若拉似乎遠在天邊,我只能遠遠地
一觀白色的峰巔。這里停有很多摩托車,不了解情況還以為是“摩幫”搞野外集體活動。藏族朋友扎頓告訴我,順著山坳往里走可以挖紅景天,所以很多藏族同胞開著摩托來此采藥。
上至山頂,眼前出現(xiàn)了由融化的冰川水匯聚而成的瀑布,隔著山坳轟轟作響。在瀑布與巨大的山石背后,可以遙遙地望見卡若拉就在前方,然而要真正看到卡若拉不為人知的一面,還需要走一段很險的路。
扎頓告訴我:“往返要走近4個小時,路險得很,但是過去之后風景超美,你走不?”
“走!既然來了,就沒有不走完的道理!”
然而真正“走”起來,才知道沖動是魔鬼。在一面幾乎成90°直角的山崖上,有一道自然形成的半米寬裂口,這便是我們的路了。往下望是近百米高的懸崖,溪流安靜地流淌著,只要腳一空,我們的命就不保了。當地人在路邊牽了一條淡黃色的橡皮水管,我用手試了試,還勉強能充當保命的家伙。于是跟著扎頓踩出的腳印拉著水管前行。
其實,扎頓也是第一次走這條路,但他找路的方式卻極其原始而有效。藏族同胞喜歡在路上用小石頭堆砌一座座石山,這緣自他們信仰中對石頭的崇拜,他們一邊堆放石頭一邊念念有詞,詞的意思大概就是:“我來過此地,我從此地再回!庇谑,凡有這些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石頭,就一定有路,也一定有人來過此地。
當走到這條路的盡頭時,扎頓背靠著一面石壁告訴我:“從這條石路上去,爬過那面懸崖就能看到整個卡若拉了。”我欲哭無淚,進退兩難。要翻越這“石路”是要徒手攀巖呀!可往回走,前一半段的生死歷險都是白費了。
你為什么要哭呢?你應該感到慶幸
小憩一會,我含著淚咬緊牙關,跟著扎頓順著崖壁而上。總算是被扎頓一路又托又舉地上了石壁頂,方知他就是一騙子,眼前索性連“石路”也沒有了,只有豎立的巨大巖石而已,而為了方便攀爬上下,之前來此的人用若干哈達系成繩子幫助“爬行”。我在這里最終改寫了我個人在西藏的徒步史——依靠巖石的菱角作為著力點,爬上了峭壁之上的山峰……
當我真的站在卡若拉面前,我明白之前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這位美麗的女神將她的壯美留給了背面,只有少數勇者才能一睹她的真容。那潔白的冰塔林下,一灣湛藍的湖水在微風中泛著清波,安靜而充滿神秘……我呆立原地無法動彈,一種莫名傷感的情愫涌上了我的心頭。是的,我可以肯定,她在融化,消失和退縮的痕跡已經十分明顯。如果在此之前我對氣候變暖學說還將信將疑的話,現(xiàn)在我對此沒有疑問了。
我清晰地看到,卡若拉背面的冰塔林底部正加速融化,墜落的散冰漂浮在藍色的湖面上。這樣下去不出幾年,我敢斷定她將不復存在。她不停地哭泣著,不言不語,眼淚匯聚成了眼前這無比美麗安靜的湖泊。
看到了這里,我哭了,真的,不為矯情。我只覺得我好不容易看到的,這么美麗的冰川將要消失,事實上,她年復一年一直在不停地哭泣,每一個看到她的人,她都在為他們哭泣。 我的熱淚不停地滑過我冰冷的臉,卡若拉,請別、請別為我哭泣。
扎頓在卡若拉融化形成的湖邊平靜地看著我:“你為什么要哭呢?你應該感到慶幸,并不是所有人能看到她的全貌!闭f完,他在湖邊開始了匍匐、祈禱、念經,完畢后,我們便踏上了返程。下到谷底, 沿著河床和草甸我們直接走到停車處,相比上山難度減低不少。
經過極度的疲乏和激動后,我的內心在此刻前所未有的安寧,腳下也漸漸有了力量, 揭開她神秘面紗,我看到了一個真實的卡若拉——無論哭泣還是歡笑,無論背對您還是正對您,她永遠都那么美麗,那么平靜。
卡若拉小記
旅行者說:卡若拉觀景臺是電影《紅河谷》的拍攝地之一,可觀賞卡若拉南面冰塔林,對于想拍照留念的游客來說是首選。但想進一步親近冰川,可從觀景臺往日喀則方向再拐過一個彎,就能踏上草甸徑直走到卡若拉跟前。但因為越靠近冰川,氣溫驟降,有高原反應或者沒有足夠御寒著裝的游客需謹慎。
探險者說:北面觀賞卡若拉,可看到美麗的冰川與冰湖交相輝映的美景,但通往此地的路非常險要,準確地說幾乎是沒有路的。前半段在崖壁裂開的溝槽中徒步,后半段則頗有“徒手攀巖”的意味。徒步北面卡若拉,是對體力、耐力、登山技術的綜合考驗。因此,沒有足夠戶外經驗的人最好不輕易前往,不可獨自探路,最好在當地找一個藏族向導。
環(huán)保者說:全球氣候變暖是導致冰川融化的主要原因,但過多的游客和車輛行至卡若拉并長時間停留也會加劇卡若拉冰川融化。因此,觀賞卡若拉,最好即停即走,減少旅行活動帶來的二氧化碳排放。
策劃/西藏旅游雜志編輯部 執(zhí)行/顏蓓琳 白露馨(實習) 文、圖/秦藝菡(有署名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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