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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只要三月就可以從冬窩子換到春窩子，但是這幾年氣候異常，三月的天氣極不穩(wěn)定，有時前一天艷陽高照，第二天卻連下冰雹，這樣的天氣非常不利于草原生長，往往要等到四月中旬才能在春窩子上穩(wěn)定下來。先加說，他逐年增多的放牧經驗，好像越來越經不起考驗了，“因為氣候變化太快�！币郧�，他可以借助草場的信息來判斷季節(jié)和天氣。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天氣異常，草場跟著變化，越來越不穩(wěn)定。

　　前幾年，國家生態(tài)移民，他離開住了多年的草場，從山上的帳篷搬進山麓的土坯房，然而，這種外在的穩(wěn)定下，卻是放牧的不穩(wěn)定。草場變化了，冰川消融，環(huán)境破壞了。

　　晉美和蟲草季

　　山神在某一天會變成禿頂。

　　與先加從小就放牧不同，晉美現(xiàn)在賴以為生的蟲草生意，卻是從他結婚以后才開始的。他小時候和哥哥一起進山放牧，那時生活簡單自在，也能自足。后來很多外地人進來收購，說它有諸如起死回生、養(yǎng)生滋補的奇異效果，于是晉美也開始挖蟲草。

　　蟲草與人參、鹿茸并列為三大滋補品，這是一種冬天寄生于高山草甸土中的蝠蛾幼蟲，而在夏天由幼蟲頭端抽生出來的子座而形成的菌類，所以也稱冬蟲夏草。蟲草主要生長于西部，但青海產量最大，又以玉樹質量最好�！斑@些都是外面的人告訴我們的”，晉美說。

　　2007年6月，我曾沿著唐蕃古道(西寧經果洛、玉樹至拉薩)走過一次，這也是一條蟲草之路，因為藏區(qū)最好的蟲草全在這條線上。6月正是蟲草季節(jié)，沿途，山上到處都是蟲草挖掘大軍，有壯年，還有很多學生模樣的孩子，有當?shù)夭孛�，更多的是外地人。他們每人胸前都戴著一張“蟲草準挖證”，只有身份證一般大小，上面畫了一根蟲草，很形象。

　　我在快到結古鎮(zhèn)的路上遇見晉美，傍晚時，他帶著當天挖的蟲草回到收購點出售，旁邊是他6歲的女兒拉姆。挖蟲草需要很好的眼力，有的一天也挖不到一根，拉姆卻表現(xiàn)非凡，一天可以挖60多根，這是一筆不菲的收入。我問她為什么挖蟲草，她說：“賣的錢可以買方便面。”

　　收購商有藏民，也有從西寧、寧夏來的回民。收購點是臨時搭建的簡易棚屋，有的地方甚至沒有電。每天傍晚，挖蟲草的人便和晉美一樣，來到棚屋外排隊出售，隊伍經常要排到很遠。這是蟲草的第一次交易，價格便宜，交易方式還沿襲著古老的方式：交易一方將手伸入對方衣袖內，或用東西擋住兩人的手。雙方通過摸索手指，打暗語來商定最后價格，旁人無從知道價格。晉美很忐忑地將他的蟲草遞給一位從西寧來的回族商人，很快，對方在摸、看、捏幾個程序后，給了晉美10元一根的價格。晉美對這個價格感到滿意，因為最便宜的只有兩元一根，于是全部賣給了他。

　　與晉美一樣，很多藏民的蟲草挖掘，最早是從自家的草場里開始的。但是很快，甘肅、四川、寧夏的外地人全來了，他們帶著專業(yè)工具，成群結隊地來挖掘，然后帶著蟲草去西寧、拉薩、北京各大城市出售。因為利益不均，晉美他們和外地人之間發(fā)生過很多爭斗。為了制止爭端，政府規(guī)定，只有獲得了準挖證的人才可以上山挖掘。雖然到現(xiàn)在還不是很明白蟲草到底可以干什么，但晉美的生活確實發(fā)生了很多變化。

　　比如，之前要全年放牧才能補貼家用的晉美，現(xiàn)在只要完成不到兩個月的蟲草挖掘，收入就足夠全年的開銷了。并且，以前家里分工明確，他放牧，妻子照顧家里，但現(xiàn)在每到蟲草季節(jié)來臨，他們便全家行動，包括他不到八歲的孩子。因為蟲草的特殊性，夏至前后是最好的采摘季，過遲則雜草生長，不易尋找，且蟲體枯萎，不合藥用。為了抓緊時間，學校專門在每年5月25日至6月20日新增一個假期，冬蟲夏草假，讓學生放假回家?guī)兔Α?/p>

　　晉美走后，回族商人用柔軟的小刷子熟練地將蟲草外的黑泥刷掉，再將蟲草晾曬，高原強烈的紫外線讓蟲草水分很快蒸發(fā)。然后就帶著蟲草去結古鎮(zhèn)牦牛廣場，那是整個玉樹州最大的蟲草交易市場——這里交通方便，有銀行(每天都有幾百萬的現(xiàn)金交易，買賣雙方需要在銀行存取款)，并且，為了長時間交易，很多外省來的人需要長期駐扎，只有州府可以提供這些配套設施。我跟著回族商人來到牦牛廣場，廣場上已經被擠得水泄不通。牦牛廣場的標志——牦牛雕塑的基座也被當作交易場所。我一路跟著回族商人，但他很快沒入茫茫蟲草的買賣大軍中，再也不見蹤影。不過這只是蟲草的第二環(huán)節(jié)，在那之后，蟲草會進入更專業(yè)更精細的加工、包裝，去到更遙遠的角落，以高昂數(shù)十數(shù)百倍的價格賣出去。但第一手交易終止后，他們已經和晉美沒有關系。

　　蟲草讓晉美收入豐厚，他心里卻并不舒坦。在他小的時候，父輩們將黃金贈送給山神，將貴重物品埋在山里，以此祈求平安。現(xiàn)在再沒人這樣做了，人們從山上開采，從地里挖掘。被視為山神頭發(fā)的蟲草，現(xiàn)在越來越少，晉美說，他很擔心山神在某一天會變成禿頂。

　　格薩爾王的扎西科草原

　　說唱藝人要說上五天五夜的史詩，那是整個賽馬節(jié)的高潮。

　　7月底，結古鎮(zhèn)迎來草原最為茂密、牛羊最為肥美的盛夏，經過兩個月辛苦的蟲草挖掘季節(jié)，州上的人們開始為賽馬節(jié)做準備。甘肅、青海、四川的藏區(qū)都有賽馬節(jié)，但結古鎮(zhèn)扎西科草原的賽馬節(jié)等級最高規(guī)模最大，從7月25日持續(xù)至8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