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閉鎖因西方20年來的經(jīng)濟制裁而加深，如同凍結了緬甸的時間，使它保留下來不少難得的舊時風貌，比如水霧氤氳的湖泊，古老的廟宇，還有沒怎么受到現(xiàn)代世界熏染的豐富傳統(tǒng)文化。但閉鎖同樣加劇了國力的衰退，一度享有“亞洲明珠”盛譽的緬甸早已風光不再。衛(wèi)生、教育系統(tǒng)的狀況很差。軍方(兵員約40萬)吸走了近四分之一的國家預算，壓制民族沖突和民間反對勢力時手段殘酷，已抹黑了緬甸在世界各國間的聲譽�，F(xiàn)今的執(zhí)政者頗有意改變這種負面印象。
這一大團歷史的烏云背后也曾透出些許希望的光明。去年11月，緬甸20年來的首次議會選舉，打開了軍方領導人所謂的“紀律繁榮的民主”局面。盡管其中不乏舞弊與恐嚇，但選舉確實讓緬甸擁有了半個世紀以來的第一屆名義上的公民政府。長期執(zhí)掌三軍大權的丹瑞于今年4月正式退休，不過新任總統(tǒng)也并非外人，而是他過去的忠心副手登盛將軍——如今只是脫去軍裝，換上了便服。
執(zhí)政者舉行這場選舉的目的，一則是要贏得自己在海內(nèi)外的合法身份，二則在于覆蓋人們對1990年那場選舉的記憶。那一次，作為反對黨的全國民主聯(lián)盟(“民盟”)在投票中獲得壓倒性勝利，軍人集團卻不予承認——距此兩年前，他們還下令射殺過數(shù)以百計的反政府抗議者。此后20年的大部分時間里，反對派高層人物紛紛被軍政權投入牢獄，而民盟領袖昂山素季則被軟禁在家中。
常被民眾代稱為“夫人”的昂山素季，曾授意民盟聯(lián)合抵制去年11月的選舉。當時她仍在軟禁中，被禁止參選。她說，如果民盟成員加入這樣一次不公正的選舉，等于是把合法性授予一個手染血腥的政權——2007年，軍人再次訴諸致命武力，向抗議的僧人開槍，次年又置納爾吉斯龍卷風的災民(緬甸約有14萬人死于這場天災，近百萬人流離失所)于不顧。并非每個人都同意素季的觀點，有的反對派人物則認為，這次向公民統(tǒng)治轉(zhuǎn)變之舉不論有多少瑕疵，畢竟仍是他們博取影響力的最后希望。
蘇醒中的緬甸選舉結束了不到一星期，在軍方支持的黨派宣稱大獲全勝后，又有一個希望的火星燃起：素季獲釋了。這位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此時已65歲了，之前的21年里，有15年是在監(jiān)禁中度過。她重獲自由，世界各地都有人為之鼓舞�！胺蛉恕北荒贻p的追隨者簇擁著的景象，在一些人眼里有如新時代的黎明。但素季自己并不存有這樣的幻想�！吧鐣呀�(jīng)大大變化了，”她說，我2月份采訪她的時候，她表達了對無處不在的手機、推特微博和Facebook的感嘆，“但就政治而言，跟從前沒什么分別。”
旁觀者往往容易把緬甸現(xiàn)狀當作一個簡單的道德故事，一場光明與黑暗之爭。但爭奪緬甸未來的各方勢力并不限于“夫人”與軍隊的統(tǒng)帥們。不論是在軍方還是在反對派內(nèi)部，都存在著一些尚未公然發(fā)出的聲音，呼喚變革與更大的體制靈活性。在精英勢力的抗衡之外，還有多個少數(shù)民族，他們約占全國人口的三分之一，分布在一半以上的國土范圍內(nèi)。如何統(tǒng)治這些構成復雜而不安分的族群，是自上古諸王的時代起就困擾著緬甸統(tǒng)治者的問題，任何真正的改革進展都離不開他們的支持�！叭绻话堰@些民族納入全局內(nèi)考量，”一名外籍外交官說，“這個國家只怕要亂�！�
現(xiàn)在，緬甸之未來的干系變得空前重大，部分是由于這個夾在中國和 印度之間的國家已再次成為地緣政治上的一粒棋子。盡管美國等西方政府抓住緬甸的人權問題，持續(xù)通過經(jīng)濟制裁向軍政權施壓，中國、泰國及其他互為競爭關系的亞洲國家卻注入巨資與緬甸合作，開采其各類資源——石油、天然氣、木材、寶石、礦物和水力。每年數(shù)十億美元的外國投資鈍化了經(jīng)濟制裁的影響，卻在一些資源最為豐富的民族區(qū)域內(nèi)造成了緊張關系。尚未有任何力量撼動緬甸政府的專權，但這個國家畢竟在從冬眠中慢慢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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