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慶街的“四大天王”
很不巧,我們到達吉慶街的時候,麻雀已經(jīng)回去了,老通城因為身體不適沒來,“四大天王”在場的只有黃瓜和拉茲。拉茲戴著一頂黑色牛仔帽,上面赫然入目印著“四大天王 拉茲”的字樣。他背著手風琴,綴著閃閃發(fā)光的耳垂,在客人群里穿梭彈唱,談笑自如。
吉慶街,長170余米,寬9米。兩旁的人行道,若是清晨時分看來,是一條標準的兩車道,容得下兩輛卡車并行;而在夜晚時分看來,則是一個擁擠不堪的市場,人行道上擺滿餐桌,客人紛紛就座,身著唐裝旗袍的服務員喜迎來客。即使桌與桌之間的空隙,也被賣花姑娘、擦鞋工和藝人們占滿。
人不分南北,客不論東西,在吉慶街,無論你是什么樣的人,也不會有人停下手中的杯筷來觀望,一切都再平常不過,“陶紅拍《來來往往》時到這里體驗生活,我們還是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左邊的一桌是一群老外,他們拿筷子的姿勢一點都不笨拙;右邊是北京來的客人,據(jù)說,他們經(jīng)常在周末打個“飛的”跑來武漢,住五星級酒店,然后只為到吉慶街宵夜;前面,是本地的一家人,大人帶著小孩,妻子一邊給孩子喂食一邊抱怨太吵鬧。
若是不吵鬧,又怎么叫吉慶街。入口處的一副對聯(lián)上寫著:“吉云照影觥樽盡顯生活秀,慶雨映燈弦歌舒展歲月稠。”稠長的歲月里,觥樽交杯間,弦歌之聲中燈籠映照著每個來客的臉,生活秀,多么貼切的形容。
這里的吃食并沒有什么特別,換句話說,這里能吃到的,別的地方都能吃到。但是這里能看到,能享受到的,別的地方卻沒有。從每天下午五點開始,到次日凌晨,吉慶街上演著一幕幕交響曲,京劇、黃梅戲、湖北大鼓、二人轉;琵琶、二胡、薩克斯、葫蘆絲;通俗、民歌、搖滾、歌劇……無論是離我們生活很遠瀕臨滅絕的劇種,還是唱臭大街的《兩只蝴蝶》和《沖動的懲罰》,在這里,你只須花到十塊錢,就能聽到字正腔圓的演繹,用一位藝人的話來說,“你買張正版CD還要好幾十塊”。
單曲10元,樂隊合唱30元,漫畫20元,素描40元,“單個娛樂項目不超過50元”,這就是吉慶街的消費標準。當然,你還可以還價,“十塊錢三首,唱不?”假裝猶豫片刻,然后爽快地成交,三首唱畢,十塊,走人。也有不肯減價的,“老板,我唱不好,你叫聲停,你一分錢不把我走人。我唱得好,老板你就多賞點。”把氣一沉,嗓音一開,豐富的表情,不輸于舞臺上的歌星。“歌星還有假唱的嘛,我們吉慶街沒有!倍喟,藝人唱得如癡如醉,客人聽得心花怒放。
時光倒退二十年,這里不過是個極普通的排檔口。上世紀90年代初期,開始有藝人來這里獻唱,伴隨著擦鞋工、賣花姑娘和琴童的進駐,吉慶街逐漸形成了規(guī)模。人多的地方,勢必混亂,酗酒斗毆的事件層出不窮。政府幾度取締,然而吉慶街就像頑強的小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武漢本土作家池莉在小說中寫道,吉慶街每取締一回,其實是無形中為其做了一次廣告。政府意識到堵不如疏,于是在2001年介入管理,并進行整頓清理,所有藝人經(jīng)考核后持證上崗,并實施嚴格的管理制度。
吉慶街的藝人,也是分實力派和偶像派的。最早,這里是江湖藝人的天下,吹拉彈唱無所不包。很多擦鞋工看著唱歌好掙錢,于是紛紛放下鞋架,買一把吉它或者二胡,找個老師練練嗓子,一兩個月后再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儼然是“藝人”派頭,哪怕還只會彈一個和弦,有的甚至連音都從來沒調(diào)準過。當然,吉它對他們而言只是一件飾物,客人們需要的,也無非是即買即得的快意體驗。唱上一段時間,感覺唱歌太辛苦,而且畢竟是“速成班”的,既不叫好也不叫座,還是干回老本行,接著擦皮鞋好了。也有趕時髦的,從“藝人”搖身一變成為“攝影師”,拿著一部相機,“照相容易學嘛,只要會按快門,賺得不多,不過不辛苦。”
吉慶街的名氣越來越大,客人越來越多,藝人們的“出場費”也逐漸有了高低之分。為了能拿到更高的“出場費”,開始有人以“天王”自詡,一時間,吉慶街遍地是天王,客人飽受偽劣“天王”之苦。在藝人們的自發(fā)組織下,吉慶街評選出了公認的“四大天王”:麻雀、老通城、拉茲、黃瓜。
四人各具特色,名氣最大的當屬麻雀,在很多人眼里,他已經(jīng)成了吉慶街的代名詞。“他可是上過中央電視臺的,雪村的專輯開發(fā)布公,專門請麻雀去參加,負責來回的機票,還當面夸他,你才是真正的藝術家!甭槿90年代從安徽來到武漢討生活,起初不知遭過多少白眼,終于憑著實力,在吉慶街站穩(wěn)了腳。接著從安徽拉了很多同鄉(xiāng)過來,并形成了今天吉慶街陣容龐大的“安徽幫”。
吉慶街的藝人,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王凡留著一頭長發(fā),看上去,像一個剛從大學畢業(yè)的“搖滾青年”,他說他已經(jīng)年過30了。30歲的王凡16歲輟學出外打工,后來迷上了畫畫,于是四處訪師學藝。掙了點錢后,王凡回家讀書并考上了大學,“一支筆,幾張紙,晚上就在吉慶街畫畫,客人要什么就畫什么,大學幾年的學費都是這樣賺來的。”大學畢業(yè)后,王凡背上畫板,繞著中國轉了個圈,“一般人去旅游要考慮很多問題,對我來說,只要有紙和筆就夠了,走到哪畫到哪,掙夠了路費再趕往下一個地方!弊弑榱酥袊耐醴,還是回到了吉慶街,“不管走到哪里,我還是會懷念吉慶街,客人也好,(餐廳)老板也好,一想到他們就覺得親切。這么說吧,我像一條魚,吉慶街像池塘,我沒辦法離開他了!
楊陽,中國汪派琵琶第三代嫡傳弟子,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武漢會員,厚厚的鏡片里透出睿智的光芒。常年的吉慶街生活,并沒有改變他身上高貴的音樂家氣質(zhì)。本可頤養(yǎng)天年的楊陽,因為兒子在烏克蘭學習鋼琴需要巨額學費,于是和幾個老伙計組成一個樂隊,來吉慶街獻藝。曾經(jīng)的社會名流,而今整日與江湖藝人為伍,并面對客人的挑剔和責難,最初多少有些難為情。“我在這里經(jīng)常碰到我以前的學生,他們有些很不能理解,覺得我這個老師給他丟了臉。有個學生,有次見到了我,轉過頭去裝作不認識,我以前教他時,經(jīng)常單獨給他開小灶,沒想到現(xiàn)在他這樣對我啊。”近而近之,楊陽也就豁達了,開始坦然面對這一切,偶爾和客人聊聊天,不再躲閃媒體的采訪,“有個學生,帶著他的朋友來這里吃飯,看到了我,拉我過去向朋友介紹我,并緊緊握住我的手說,楊老師,你要保重身體啊。”說到這里,楊陽的手有些微微地顫抖,摘下眼鏡來擦了擦眼角。
客人與客人間細小的夾縫,對藝人們而言,是一個個巨大的空間,意味著即將上演的一出喜劇或悲劇,和金錢。劉喜年,《武漢晨報》的漫畫作者,對吉慶街的過去和現(xiàn)在了如指掌,“我為什么喜歡這里?因為好掙錢啊。漫畫好畫,客人要的也就是個快餐式的體驗! 劉喜年拿來一副撲克和一張《怎能孤芳自賞》碟片,“每張撲克牌上是一個藝人的漫畫,碟里收錄了吉慶街的經(jīng)典歌曲,看完后你會更加了解這條街!
夜色逐漸朦朧,抬眼望去,懸掛著空中的燈籠映照著遠處樓房上雕花的欄桿。有人大聲劃拳,有人淺笑低語,恣意或者狂蕩,皆淹沒在酒香和喧鬧中。手翹蘭花指的“瀟灑”,聲悲泣下的彩虹妹妹,素衣長裙兩條辮梢垂在胸口的賣花女,手持黃瓜讓人猜不準性別的“黃瓜”,背著吉它在陰暗的角落里小憩的姑娘……這里沒有舞臺,這里是展現(xiàn)世間百態(tài)最大的舞臺;這里沒有笑聲,這里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這里沒有黑夜,這里的一切沒有一樣看得清楚;這里沒有聚散離別,天下熙攘,我們來過,旋即離去。
美女和扁擔,兩不相關
“扁擔”和美女,本是兩不相關的,各走各路,各行各事。然而有了一條漢正街,美女們靠它穿衣打扮,“扁擔”們靠它養(yǎng)家吃飯,于是我們可以看到,“扁擔”和美女在這里并肩而行,雖然彼此都不會多看對方一眼。
在電影《青紅》之前,王小帥拍過一部《扁擔姑娘》,講述了一個叫冬子的“扁擔”和歌女之間的愛情故事。電影中的“扁擔”很自卑,對生活缺乏勇氣,對明天的生活找不著北。中國的電影向來習慣了苦大仇深,看過之后我不太以為然,不過還是勾起了我到了武漢一定要去看看“扁擔”的欲望。
武漢,華中地區(qū)最大都市及中心城市,中國長江中下游特大城市。世界第三大河長江及其最長支流漢江橫貫市區(qū),將武漢一分為三,形成了武昌、漢口、漢陽三鎮(zhèn)隔江鼎立的格局,唐朝詩人李白在此寫下“黃鶴樓中吹玉笛..
新浪簡介 | About Sina | 廣告服務 | 聯(lián)系我們 | 招聘信息 | 網(wǎng)站律師 | SINA English | 通行證注冊 | 產(chǎn)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權所有Copyright © 1996-2013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